黄健生(画家) 位于广州市最南端的南沙区塘坑村,日前传来了一条颇为令人欣慰的消息,该村成立了全国首家村级书法培训基地。这对影响社会对书法的普遍关注、提高书法的社会地位、推动中华民族最宝贵的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具有里程碑的意义。 一千多年前,王羲之凝神端坐在书案前郑重其事地写《题卫夫人笔阵图》,细细分析书法之美,谆谆叮嘱子孙要把书法的秘诀“可藏之石室,勿传非其人也”。当其时,他肯定没想到,千年后,自己不舍外传的书法艺术竟在急剧变幻的时代大潮中几度浮沉,传承乏力。 书法,历史悠久,是凝聚中国最高艺术精神的艺术门类之一,它能为人所用。最初,仓颉造字,因物构思,观彼鸟迹,遂成书契。其后,随着时代的进步,书体逐渐演变为篆、隶、真、行、草等多种类别,书艺在文化中所占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,中国古代儒家要求学生掌握的六种基本技能“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”,书是最显眼、直接的技艺之一;古代文人精英要求“琴棋书画”皆通,书是入门级标尺之一。这样看来,书法艺术对人生和社会的影响不可小觑,大有“乡邑以此较能,朝廷以此科吏,博士以此讲试,四科以此求备,征聘问此意,考绩课此字”的蓬勃势头。 这个肇于自然的最初之体,就注定书法除了纪纲万事的实用性外,还具有丰富的审美意蕴,能为人所赏。昔日,秦名相李斯见周穆王书,“七日兴叹,患其无骨”;尚书蔡邕入鸿都观碣石,“十旬不返,嗟其出群”,可见对书法的艺术审美,早已有之。到了魏晋,世人爱书之美益甚,逐渐形成系统性的审美体系,筋骨体势、分匀布白,各有所爱;能书之人名,编而成册;善书者之墨宝,可索酒、可换钱,洛阳纸贵。在白纸黑字之间,人们看到蔚若烟霞,看到万岁枯藤,看到列兵成阵,满纸璀璨,让人对美的享受达到巅峰,极大拓展着人们的审美视野。 美的认识达到一定深度,会进入到哲学的层面,书法也不例外。它渗入人的气质,俗语云:“见字如见人”,因人写字,总要先散怀抱,任情恣性,意在笔先,故早在西汉,学者扬雄提出:“书,心画也”,将书法与书法家思想情感、德行品操联系起来,认为书法风格直接反映了书家的性情品行,字如其人,立品为先。说来有趣,南朝书画家袁昂在《古今书评》中就以人品字,说王羲之字“如谢家子弟,纵复不端正者,爽爽有一种风气”,“羊欣书如大家婢为夫人,虽处其位,而举止羞涩,终不似真”,读来兴味洋溢,又令人心服口服,纵不观其真迹,亦能想象其体态。因此,笔墨调和之间,实在是人之精神的心灵颐养和情操陶冶。 时代迁移,昔日为古代精英所掌握的书法艺术,曾如王谢堂前燕,深入平常百姓家,达到发展的顶峰;沧海桑田,如此精妙成熟的艺术,也曾在“文革”等运动中,被视为“反动学术”“封建残余”,备受责毁。时过境迁,书法又重新立在中国文化的艺术殿堂,一直几度起落,但被一波一波的新科技冲击,早已退出学生的基础教育体系,终难续前代繁华。 书法艺术从显赫的中心慢慢走向灯火阑珊的边缘,最大的主导因素是:它的书写记载的实用性被计算机取代。 可喜者,随着社会步入小康,人们在满足实际需求的基础上,开始寻求审美体验。书法的实用性日渐淡化,它带给人的审美体验、带给精神心灵的熏陶日趋重要,复兴国粹、传承古典,写中国字,做中国人,成为越来越多国人的共识,书法的新一轮发展变成炎黄子孙的使命。 所谓使命,当然不是一两个群体能够担当,它需要人牵头,更需要人响应,才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。书法虽一技,须得天然,至积学所及,终不过其分。今日塘坑村之举,使书法艺术这一奇葩得以传承、复兴,实在可喜、可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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